努力追求快乐会让我们不快乐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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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译： 朱彦
我们在生活中困惑挣扎的时候，对快乐的渴望总难以消失。在美国，公民拥有三项不可剥夺的权利：生命，自由和对快乐的追求。在不丹王国，有一项国民指数用来衡量幸福感。但对快乐的追求会不会反而让我们得不到它呢?有理由认为，对快乐的渴望像是一剂药方，把人们带上了悲惨之路。
心理学家Iris Mauss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发现，人们把快乐的感觉看的越重要，就越容易不快乐。这样的情况就曾发生在Tom身上。Tom可以说六种外语，从汉语到威尔士语。在大学里，Tom宣称自己主修计算机，但又觉得不满足。于是他迷上了快乐，试图寻找一项能够把自己的兴趣和价值完美结合的事业和文化。在大学毕业后的两年里，他工作过的地方大到联合国，小到纽约一家新开的互联网公司；应征过超市经理，咨询师和风险资本家，并曾经考虑搬到波多黎各，特立尼达岛或是加拿大。
Tom对这些国家和事业都不满意。接下来的一年，他表演起了单口相声，同时盘算着搬去伦敦取得高级的学位，比如科学哲学，管理，或是心理学。但没有一条路能让他快乐。在对寻找快乐感到失望后，他创造了一种在线工具，目的是帮助人们发展出更多有益的爱好。这不管用，于是他搬到了北京。Tom在那儿坚持了两年，但北京的文化让他不适应，于是他搬到了德国。Tom打算在那里开设提供给成人的大学宿舍，以及面向书呆子们的酒吧。接下来的两年，他去了蒙特利尔和匹兹堡，然后又回到了德国，在网上提供咨询，教授已婚夫妇一起度过更多有益的时光的方法。这仍然不能让他快乐，又放弃了这个计划，回到北京，开始售卖办公类家具。过了一年，在连续搬家两次，横穿了两个大陆之后，Tom终于对他的朋友承认：“找到我比找到卡门•圣地亚哥还难。”（卡门•圣地亚哥是美国80年代的游戏人物，人物设定为犯罪组织女头目。游戏主题围绕寻找卡门展开。）
Tom在寻找快乐的过程中犯下了四种常见的错误。第一个严重的错误是试图弄清自己到底快不快乐。当我们追求快乐的时候，我们的目标是寻求更多的乐趣和满足感。为了知道自己是否有所长进，需要将当下的感觉和过去的作比较。这引起了一个问题：我们在进行比较的瞬间，就从享受的状态跳进了评估的状态。心理学家Mihaly Csikszentmihalyi花费了数十年研究“心流（flow）”，一种在活动中全心投入的状态。当你沉迷于哈利波特的小说中，参加喜爱的运动，或是与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聊天的时候，你便进入了这个地带：沉浸在当下的活动中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外面的世界。
Csikszentmihalyi 发现，当人们沉浸在心流中时，他们并不会表示自己很开心，因为正忙着关注事情或者谈话本身。但在那之后回想起来，他们会把心流描述为一种积极情绪的体验。Tom因为四处寻找快乐，破坏了他体验心流的能力。他忙着评估新的工作和国家，但从未真正投身于自己的工作和人际关系。相反的，他沮丧的陷入了恶性循环。正如心理学家 Katariina Salmela-Aro 和 Jari-Erik Nurmi 描述的那样：绝望使人们认为自己每日的工作变得了无生趣，而对于无趣生活的反思又使人陷入了更深的绝望。
第二个错误是高估了生活环境对于快乐的影响。心理学家Dan Gilbert在 《Stumbling on Happiness》一书中说，我们高估了生活中的喜事对于情绪的影响。我们想象着一个好舍友或是重大的进步会让我们快乐，而忽略了我们会很快适应新环境。例如一项经典研究告诉我们，赢得彩票的头奖并不能让人获得持续的快乐的感觉。Tom每一次获得新工作，搬到新的国家，都会有一种踏上一台新跑步机的冲动，但几个月之后，每日的琐碎又会再次压垮他：他始终还在这台跑步机上。
Tom的第三个失误是试图独自寻找快乐。快乐是个人的感受，所以当我们寻找它时，总是注视自己的内心。尽管一直有许许多多的证据表明，过度关注自己会丧失快乐，导致抑郁。Mauss和他的同事在一项研究中发现，越是在意快乐的人，在接下来的两周中会觉得越发的孤独。在另一个实验中，他们随机选取了一些人评价自己的幸福感，但这产生了反效果：那些表示自己孤独的人口水中的黄体酮含量有所下降，这是荷尔蒙对孤独感的一种反应。当Tom独自转换工作和国家的时候，他也把带给他快乐的人抛在了身后。
最后一项错误是Tom试图寻找强烈的快感。当我们想快乐的时候，我们想要的是强烈的积极情绪，例如愉悦，狂热，兴奋。不幸的是，研究表明这并不是通向快乐最好的途径。心理学家Ed Diener发现，快乐来源于持续，而非强烈的积极情感。当我们的目标是强烈的积极情绪时，对于体验的评估标准变得很高，于是会更容易失望。事实上，Mauss和他的同事发现，在有目的的寻找快乐的状态下，看到一位滑冰运动员赢得金牌时候的愉悦感会下降。人们会因为这个比赛没有更加激动人心而失望，可能即使夺金的是他们的自己也没有用。研究显示，强烈的快感体验会让我们对日常生活中的经历麻木不仁。当你赢得了一块金牌或是赢了彩票之后，就很难因为抢到一个很好的停车位或是赢了一场电子游戏而快乐了。Tom花了很大的了努力寻求完美的工作和理想中的国家，于是就没办法从有趣的任务和好吃的餐馆中获得乐趣了。
最近，Tom在近十年中首次表示感觉——看上去也是如此——自己很快乐。他坠入爱河并结了婚，不再一个人寻求幸福。比起每日评估快乐指数和寻找理想中的工作，他找到了心流并在帮助自己的妻子建立公司的生活中找到了满足。他不再从一块大陆流浪到另一块大陆，他听从了心理学家Ken Sheldon 和Sonja Lyubomirsky的建议：“改变你的行动，而不是环境。”
在《倾斜》一书中， John Kay认为生活中最好的事情是那些不能轻而易获得的。我认为这也是辛福的真谛：如果你真的想要寻找快乐或者意义，必须把你的注意力从它们身上移开，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与人际关系，快乐和意义将会随之而来。正如伟大的哲学家 John Stuart Mill 曾经写到的那样：“那些关注自身快乐之外的人才能真正的获得快乐。”
原文作者：Adam Grant （沃顿商学院教授）
